天使的守護者

臺中榮總 洪淑真護理師

　　這是一個小天使和一群白衣天使的故事。是這一位小天使她激發了一群白衣天使的愛心，守護著她從最初到最終，未曾離開。

　　“PICU的小公主”是同事們給她取的小名，她從3個月大就被診斷為「兒童急性淋巴白血病」，常因白血球高達數十萬在接受化療後，造成白血球下降太快，僅剩個位數字，而導致出現白血球低下症狀，甚至出現感染問題，因此以兒科病房及兒童加護中心為家，她的疾病就一直在這樣的循環中度過這一年。

　　最近的一次住院，對她來說是面臨一個關鍵性的抉擇，在於是否接受高劑量化療後而進行骨髓移植或是不再化療，長期的化療對於小公主的生理副作用、父母親奔波醫院輪流照顧及手足照護等問題是一大艱難考驗，因此在住兒童加護病房時，父母親並未隨時陪伴身旁，然而，隨著時間的經過，我們的小公主長大了，需要更多的陪伴與互動，一般治療時間的互動對她而言是不夠的，當你要離開病床邊時，她會注視著你，眼眶泛著淚水哭泣。在某一天，當時的她尚未就寢，幾位小夜班下班同事們一同到她的病床邊看她並好好的陪她玩，其中，有個同事利用手機播放音樂，跟著音樂搖擺、帶著動作歌唱著，哼唱著歌詞“把我一切都獻給你，只要你歡喜，生命雖短，愛你不離不棄，你是我的小蘋果，怎麼愛你，都不嫌多”，另外一位同事發現小公主的眼神跟隨著護理師阿姨移動著，雙手隨著阿姨一起揮動，神情愉悅，一時興起錄下雙人的互動。同事們或許不知道，一個不經意的動作，瞬間記錄一段令人難以忘懷的剎那，終將成為珍貴且重要的回憶。

　　在她不再接受化療時，同事們曾到兒童病房去探視她及父母，回來時，同事們眼眶泛紅著說：「想要做些什麼，卻不知如何，結果大家就抱在一起哭了」，我想她們確實做了什麼，她們提供了父母親一個情緒抒發的機會，畢竟長期住院導致身心俱疲，因此不再接受化療而選擇兒童安寧照護，對父母親而言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決定，身心靈承受極大壓力。在她接受安寧照護時，團隊們共同商討她的照護計畫及安寧藝術治療師送給父母親一個重要的禮物，替她留下彌足珍貴的手足印板。

　　不再化療之後，很快的她的白血球出現等比級數的快速上升，出現癌末症狀，多重器官衰竭。我剛好照顧到她走的當天夜班，交班後看她使用氧氣罩喘息著，當我替她清除口腔分泌物時，她的血氧濃度瞬間下降，我當下心裡戈登的跳了一下受到驚嚇，心想若她在這個時候走了，她的雙親將無法在最後的時間陪伴她，於是爾後的治療，儘量縮短或減少移除氧氣罩的機會，然而，她還是在白班時走了，夜班下班的同事未曾離開，如同一般治療時，幫她做遺體護理，溫暖柔和的昏黃烤燈照射著，耳邊伴隨著父母親替小公主選擇的祈福音樂，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安詳著躺在床上就如同睡著一般，不再喘息呻吟著。就在等待父親辦理離院手續時，同事們如同過往一般還和母親討論著如何幫公主打扮會比較適合及好看，是戴髮圈呢？還是毛帽好看呢？最後決定是先戴毛帽再戴上髮圈。另外有位同事說：「我記得她剛發病的時候，好像就是住在這個位置，後來…」，同事們開始回憶過往點點滴滴，似乎在幫小公主重新整理回溯短暫又令人難以忘懷的生命歷程。過程中，和母親分享小公主成長經過，提到曾經錄下的影片，母親看了當下破涕為笑，她從來沒看過她的孩子會有如此生動愉悅的表情，心喜的是我們讓母親笑了，一抹美麗的笑容。在她的告別式時，同事們整理出有關小公主生活點滴照片，將近800多張的照片整理成冊的送給了小公主的父母親，彌補了未曾參與孩子住院成長過程的缺憾。

　　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孩子的誕生是令人期待與喜悅的，人們會慶祝和分享她的來臨，然而，面對死亡，我們就不知所措，充滿哀傷、不捨之情，處理其情感問題複雜程度更勝生命之初，如何讓生命的來臨受到期待及結束時受到祝福？是我們需學習及面對生命課題的一項重要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