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愛太沈重

徐妙幸 臺中榮總護理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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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名在加護病房工作將近三年的護理人員，我的工作內容是照顧病情危急或病情嚴重的病人，他們不僅生命受到威脅更需要十分縝密的醫護評估與處置，為了就是爭取活命的機會，當然在每一場硬戰中也有救不回的生命。擔任加護病房護理工作不僅必須面對死亡或者垂死之人，還需要能夠把悲傷適度與內心隔離，卻同時在情感上和他們苦痛相連。

　　還記得上一年的六月病房裡，有位老婦人站在病床邊虔誠的祈禱，我走上前與他解釋監視器面板上數字的意義，解釋完之後她向我點點頭，我們一起低著頭看著病人那瘦弱頑強的身軀，周遭盡是雜亂糾結的各種線路、導管，聽著呼吸器嘶嘶聲一來一往，氧氣隨著管路灌入病人肺部再釋放出來，我站在床旁心想，那瘦弱的身體竟然能承受雙重夾擊。照顧他的第五天，他的血壓再度降低，已經用上了好幾種靜脈注射的升壓藥物來支撐血壓，呼吸器設定值也調的更高了，替他承擔呼吸的重責，看著他用手語比劃著他想睡，我輕輕撫摸著他胸口回應他好好休息，幾分鐘過去後我抬頭注視著心跳監視器，就在幾秒鐘後病人的心跳出現快速及不受控制的心律，我大喊著急救，很快就擠滿了人，我用手指觸摸脈搏完全沒動靜，接著開始施行心肺復甦術，醫師抵達接管現場，我們不斷胸部按壓，給予電擊，試圖讓他的心跳恢復正常跳動，急救了三十分鐘心臟持續停止跳動，家屬來到現場醫師用和緩的方式告訴家屬，她點頭明白他的家人已離去，我攙扶著她顫抖的身軀來到床旁，我拉起圍簾看著她輕摸著他的臉龐嘴裡說著禱告詞，之後我與醫師一起把病人身上的導管線路拆除，把像怪獸般環繞在他身旁沈重的儀器推到一旁，開始擦拭著他的身體，幫他穿著他最喜歡的衣服顏色，準備著移往太平間。

　　病人離開之後，病室也重整了一遍，準備接納下一位病人，我呆坐在電腦螢幕前，看著一張張的急救紀錄，彷彿時間還停留在前一刻，幾個鐘頭過去了，他的離去衝擊著我的思緒，雜亂無章的一天，讓我開始懷疑這份工作是否超出我的能耐，所聞所見盡是病痛。在病人瀕臨死亡及死亡的過程中，我也心懷感激陪伴他們度過這一生最艱難、脆弱的時刻，他們的離別同時也教會我如何道別。